板车冲到百货大楼台阶下，猛地一停。

沈知意和沈知瑶两姐妹扶着膝盖，喘着粗气，汗珠子顺着脸颊直往下滚。

姐，你的手……”沈知瑶看着她胳膊上那圈用衬衫布条扎成的绷带，眼圈又红了。

“没事。”沈知意深吸一口气，硬生生压下胸口狂跳的心。

她抬手把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，又抻了抻起了褶的衣襟，脸上恢复了惯有的镇定。

两人从后门把货搬进卸货区，陈主任的秘书正急得团团转。

“沈同志，你们总算来了，陈主任问了好几趟了！”秘书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，看到她们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。

“路上车坏了，耽误了。”沈知意随口扯了个谎。

话音刚落，陈主任就从仓库里大步走了出来。

“陈主任。”沈知意喊了一声。

陈主任点点头，一个字都没多说，上手就验货。

她随手抽出一件泡泡袖衬衫，指尖从领口细密的针脚上划过，又翻过来看里衬的锁边和走线。

“嗯，手艺不错，比我预想的还干净。”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。

陈主任转过头，正要再说什么，目光却倏地定在沈知意手臂上那圈扎眼的白布条上。

“手怎么了？”

“没事。”沈知意扯了扯嘴角，不动声色地把受伤的手臂往身后藏了藏，“刚搬货磕门框上了，破了点皮。”

陈主任的眉头拧了一下，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，没再追问。

仓库里静得可怕。

半晌，她才移开目光，对身旁的秘书说：“按合同，把第一笔款子结给沈同志。”

她又看向沈知意，语气听不出波澜：“这批货，今天下午就挂出去。下午四点，你到专柜来一趟。”

“我要看市场反应。”

回作坊的路上，板车空了，沈知瑶推着车，嘴里却没闲着。

“那帮天杀的王八蛋！别让我再碰见，不然我非拿砖头开了他们的瓢！”

“还有那个柳玉芬！心都烂透了！姐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！咱们报警！”

沈知意却破天荒地一言不发。

她垂着眼，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那圈粗糙的“绷带”上。

上好的白衬衫料子，已经被血洇出点点的红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滚烫的体温，和一股极淡、又极好闻的皂角香气。

他怎么会那么巧，就出现在那里？

是跟踪她？
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沈知意脸上就腾起一阵热意，随即又被她自己掐灭了。

怎么可能。

他不是那种人。

那是……提前知道了柳玉芬的计划？

他难道一直在暗中留意着柳玉芬的动向？

为了她？

这个认知，瞬间惊着了她，心猛跳了几下。

“姐？姐！你想什么呢？”沈知瑶推了她一把。

“没什么。”沈知意回过神，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了下去，“先回作坊，你的手也破了，我给你上点药。”

下午四点，百货公司一楼的服装专柜，已经围满了人。

新挂出来的泡泡袖衬衫和吊带连衣裙，颜色鲜亮，款式洋气，跟旁边那些灰扑扑的“劳动布”服装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“哎哟，这衣裳真俊！”

“这料子，滑得跟绸子似的！这得是干部才能穿的吧？”

“多少钱一件？”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，拿起那件水红色的吊带裙，眼睛都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