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
……新年已至。
即使在三山三关之外,诸多魔神已经打得昏天黑地,尸横遍野,但归离集依旧算得上平稳,安宁。这也多亏摩拉克斯早早出击,将明面上的威胁都清扫干凈,后方又一直有哈艮图斯和诸仙坐镇,筛选盟友,签订盟约,修筑工程,一时不曾懈怠。至于善战之夜叉一族,则利用这段时间,训练人类将士,以一教十,再由人类以十教百,如此教化诸军,使得人人善战,以一敌百。
自此,归离之上,无人敢犯。
尽管一味固守并不是摩拉克斯的策略,北方与海上的威胁也一直都在,需要主动出击。但眼下佳节将至,至少,归离集的人们可以过一个好年了。
槐芽青饼,碧鲜照箸;藿叶鲜鱼,香米苞芦。配上避瘟驱灾的屠苏美酒,寝殿之上,摩拉克斯与达达利亚碰杯,让青年先饮。酒不同茶,味烈性寒,但考虑到屠苏算得上药酒,摩拉克斯也就没有阻拦,达达利亚也饮得十分痛快。
见青年喝完,摩拉克斯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一连几日的大雪终于停歇,窗外明月高悬,月轮毕现。提瓦特的夜空从不改变,无论时节。如今,二人坐在圆桌前,面对着一桌子的菜肴,也不动筷。
“之前在大殿上,不是和将士们一起吃过了吗?怎么回来又吃了一顿?”达达利亚倒不讲究,比摩拉克斯先拿起筷子:“而且就我们两个人,你没吃饱?”
“新年元日,能与众人同饮佳酿,自是美味;但既有闲暇,能与你共酌此杯,也更自在。”摩拉克斯拿起筷子,“就当是,之前为你烙上非人之物的赔罪吧。”
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想到之前的画面,达达利亚有点脸红。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碗酒,尽管古代的药酒和至冬的火水比起来,根本不算什么:“那就当我俩开个小竈了。”
“好。”摩拉克斯笑了。
达达利亚才发现他一直没有戴上那副面具。
“早就想说了,你总戴那个面具做什么?见不得人似的。”达达利亚说着,突然觉得把自己给骂了:“虽然,好吧,也没资格说你。以前在愚人众,我也有一个面具。”
“那先生配戴面具,又是为何呢。”摩拉克斯给达达利亚夹了一只红色馅料的饺子。这是达达利亚自己包的,据说是酸樱桃馅,似乎是至冬的传统美食。
“大概因为至冬国之前在做的,很多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吧…”达达利亚也给摩拉克斯夹了一只樱桃馅的饺子:“别光夹给我,你也尝尝,真挺好吃的。”
看着那白裏透红的饺子,摩拉克斯下定决心,低头咬上一口:“……”
没註意到对方不断变幻的脸色,达达利亚继续刚才的话题:“女皇大人要向天空发起反叛,但仅以至冬的力量还是不够。为此,她纵容了许多罪恶的事情,也让其他六国都不太安宁…但所谓愚人众,就是这样的存在。哎,怎么样,很好吃吧?”
摩拉克斯闭上眼,将那饺子吞进肚中,又续一杯酒,仰脖饮尽:“……”
达达利亚立刻笑出声来:“吃不惯?”
“很有冲击性的味道,是不错的体验。”摩拉克斯也跟着轻笑起来,这回夹了个普通的饺子放入碗中:“嗯…愚人众吗。或许巴纳巴斯也知道,反叛天空,终究是一种妄想。让自己的子民为此涉险,又牵连其余六国的人民…怎能不算愚行呢?”
听着摩拉克斯的评价,达达利亚戳着碗底的红油,却也不生气:“也许你说得没错。其实,我也不太懂那些那大道理,只是女皇大人想让我去战斗,我就去了。而女皇大人希望我能赢下天空,那我就一定要赢,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那你呢?你戴面具的理由呢?”达达利亚看向摩拉克斯。
“因为天空的命令,同胞们便自相残杀,任由此间生灵涂炭。我承认,又参与了,怎能不算一种愚行?”摩拉克斯夹起鱼腹,置于达达利亚碗中——全鱼最鲜美的位置,“赫乌莉娅不愿战斗,不愿与同为魔神的族类厮杀,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仁慈的正确?但是,战火已经燃起,若想将此间护得周全,便只能存争斗之心,行杀伐之事。愚行也好,恶行也罢,一错再错,不容反悔。”
“巴纳巴斯与吾之所为,皆是如此。”摩拉克斯看向达达利亚。
“都是错误的…但都要有人来做?”
摩拉克斯颔首。
“那我们还挺像的。”达达利亚笑了,“你为你的璃月,我为我的至冬。我们都在做错误的事情,只不过我本来就喜欢打架,但你要戴上那个面具,挡住自己的表情,才愿意投身争斗。”
“世间生灵这多,哪有处处一模一样的道理?能有一点相似,已是难得。未来的钟离愿意救你,或许也是这个原因。”摩拉克斯再次举起酒杯,“想来,与你结下这样的缘分…虽是逾矩,但…也是欢喜。”
达达利亚不由得看向摩拉克斯大拇指上的那枚扳指。银色的,被自己戴上的。他恍惚间想到未来的钟离也有一个银扳指,也戴在左手上……
他立刻拉起对方的手腕,盯着那枚扳指看了看:“…不至于吧…”
“难道你一直都戴着?”达达利亚抬起头。
“?”摩拉克斯看向自己的扳指,略略歪头:“又为何要摘?”
达达利亚立刻明白摩拉克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一枚银扳指居然被你戴了几千年?虽说有仙力加持,应该也不会轻易氧化变黑,但…想到这裏,达达利亚只好放下对方的胳膊,换了个话题:“哦,我的意思是,没怎么见过你用弓。有机会的话,来比试一把…”
“哎呀,他不是这个意思!”
少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。
大门被轻轻推开,灰发少女脱下斗篷帽,顶着冻红的鼻头,搓手走进来:“他的意思是,在未来的你,也一直戴着这个戒指,戴了几千年都没有摘……”归终说着,来到二人面前,笑瞇瞇地看着这一桌饭菜:“开小竈不叫媒人是吧?该罚该罚,这杯酒我吃了!”
说着,归终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,一口饮下,暖暖地打了个战。
“……呵呵,还是你会解巧意。”摩拉克斯说着,为她拉开椅子,“倒不是故意避你,只是先前同聚见你不在,听你去找了弥怒,还以为你们自有安排。何时回来的?”
“嘿嘿,这不就来了嘛?”归终也不坐,而是向后一甩长袖——只见身围皮尺,臂披绫罗,手持缝针的心猿大将,面含微笑地走了进来。
“恭喜帝君,贺喜帝君!弥怒一直在前线不得归,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一些,竟闻此等喜讯,真是…虽说如今战事在即,吾不能摘金花以做凤冠,扯云霞以做彩帔,但这新衣,总是要为新娘备下的!”
新娘…吗?虽然不情愿也不希望被这么称呼,但达达利亚明白这是在叫自己。他有点尴尬地站了起来。
不过,弥怒的视线很自然地绕过达达利亚:“所以,人在哪裏?夫人请不必羞怯,论裁衣,我是专业的,请允许我为您量体裁衣吧!!”